格尔兹《文化的解释

格尔兹《文化的解释》中有一句后来演变为近乎人类学家主流职业守则的金句：“We are not, or at least I am not, seeking either to become natives or to mimic them.” （注1）

虽然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是，至少格尔兹本人并不是在追求成为当地人，但是它的实际态度却是，格尔兹认为人类学家不应成为当地人。在该书的原文中，格尔兹并没有花太多笔墨证明这一点，只是以半戏谑的口吻简短地解释说“Only romantics or spies would seem to find point in that” （同注1。似乎只有浪漫主义者或间谍才会在其中发现意义），而是把他的关注重点放在阐明什么是“文化的解释”上。然而，这句简短的“守则”，却有可能恰恰关系到格尔兹所关心的“文化的解释”所能达到的深度，下文将对此做一些简要讨论。

不过，即使从最一般、最日常的意义上看，“理解”也是有层次的。就最浅的层次而言，“理解”就是弄清别人在干什么，这个层次对应格尔兹所说的“理解”。比如看到同学跪着写作业，经询问得知跪着写作业有益于颈椎健康 和血液循环 ，这是在最浅的层次上理解同学跪着写作业的行为，即“知道她在干什么”。

在稍微深一点的层次上，“理解”的含义会拓展到“尊重”。例如，知晓了同学有跪着写作业的习惯后，不去打扰，不强行要求同学跟大多数人一样坐着写作业，这是“理解”后的“尊重”。在日常用语中，我们甚至也能发现“理解”一词在这一层面的用法，例如：“他们确实有难处，请你理解。”“该路段正在施工，无法通行，给您带来不便，希望得到您的理解。”

在最深的层次上，“理解”会发展成认同。比如，看到同学跪着写作业，自己也忍不住尝试了一下，结果发现坐久了偶尔跪一下确实舒服，结果自己也开始跪着写作业，这时理解就发展成了认同。这是格尔兹的“理解”所要避免的一个层次，因为格尔兹所希望做的工作就是弄清行动者在做什么，同时要避免自己变成行动者。

注1：Geertz, C. 1973. 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, Basic Books: 13.

（未完待续）